江山点墨

【苏明成×苏明玉】丝巾




起先,他不过是看上了一条丝巾。




 




一条鲜艳的丝巾,系在苏明玉洁白修长的脖颈上,随着她从容的步伐微微飘扬,像一簇绚烂的玫瑰,盛开在呆板严肃的黑西装和白衬衫之间,让人不经意间恍然大悟,原来面前这个杀伐决断人人不敢错其缨芒的明总,也不过是二十来岁的年轻女孩,明艳的让人不敢直视。




 




这丝巾可真好看啊。他在想要不要给丽丽买一条。




 




朱丽的父母已经在给她安排相亲了。他做这些,不过是做最后的注定徒劳无功的挽救罢了。真是造化弄人,换做几年前,他做梦也想不到,有朝一日,曾经以为会白头偕老的人也会渐渐背道而驰,而他竟还可以平静的在她约会的朋友圈下调侃几句。到底是阴差阳错,但缘分尽了就是尽了,人还是要朝前看的,爸催他再找一个,可他想,一个人这样也挺好的。




 




但丝巾还是要买的。




 




他不好直接去问苏明玉,那女人肯定会毫不留情的嘲讽他一顿。我就不信,不问你我就买不到。他这么有点赌气的想。从此以后,他的眼睛就牢牢的粘在了苏明玉的身上,妄想凭借眼力硬记下图案样式。小小一方丝巾,系在脖子上,就更难以看清了,很多时候他就只能看见一抹张扬的橘色。而更多的时候,苏明玉不戴丝巾。她穿一件小衬衫,有的时候是翻领,有的时候是立领,还有的时候没有领子。天气冷的时候,她穿高领的毛衣。高领可真难看啊,那么粗粗的一截,完全掩盖住了她低下头时优雅的曲线。可是要是她穿的单薄点他就更不高兴了,着凉了怎么办,这丫头从小就胡闹。




 




他这样盯着明玉,不可能不引起别人的注意。大哥偶尔回国的时候,皱着一副川字眉,忧心忡忡的对他说:“明成啊,过去的事过去就过去了,明玉到底是你妹妹,一家人还是和气比较重要。”




 




他嗤之以鼻:“大哥你想哪去了,我和苏明玉,现在是井水不犯河水!”




 




“那你没事老盯着人家看干什么!”




 




他哑口无言。




 




等我把丝巾买到手,你求我也不多看一眼。他愤愤的想。




 




可还没等到那一天,他就先乱了心神。




 




爸得了阿尔兹海默症。




 




这个俗称老年痴呆的疾病,很久之前,在妈还在世的时候,曾被一家人玩笑般提起。妈叨叨着万一老俩口得了,就去养老院待着,不给孩子们添负担。爸听了,抬了抬眼,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,少年老成的苏明哲表情严肃,表示有他兄弟俩在,绝不可能让二老孤零零的住养老院。而一向惯会甜言蜜语的他却突然出了神,看着饭桌上空着的那一把椅子发愣,想养老的事,那丫头也不能逃过。




 




玩笑话,在灾难不可能来临的时候,只是一个玩笑,而二老身体渐渐衰老的最近几年,所有人都掩耳盗铃般,不愿意提起这一话题。




 




可,灾难就是这样,在某一天从天而降,从来都让人措手不及。




 




明玉把头从深埋着的手心里拔出来,狠狠扯了一把领口。那条飞扬的彩色丝巾终于偃旗息鼓了,颓废的躺在胸脯上,像一朵开到花事了尽的荼蘼。苏明玉的妆容完好,头发纹丝不乱,但他知道,她哭过。可能这就是奇妙的血缘吧,此时此刻,血管里流淌着的同样的血液,让面前这个女人坚强伪装下的脆弱无助,在他眼里一目了然。这一刻他突然有种冲动,想上前去抱抱她,他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,下一秒却又释然,到底是亲兄妹啊……




 




 




很多年后苏家人回想起来,那场苏大强掏心掏肺的家庭会议,其实更像是一场颇有仪式感的葬礼。从此以后,他们记忆里的爸就渐渐远去了。那个衰老的老人变得陌生起来,记忆,性情,行动,不知不觉间,放佛这躯体里的灵魂已经离开,只剩下这腐败的肉体在尘世间苟延残喘。




 




丝巾到底还是买到了。




 




那场遗嘱会议后,明玉喝的伶仃大醉,他没劝,他知道明玉需要有这么一场放纵,和过去完全和解。只是最后一丝身为哥哥的责任感,让他在深夜把她送回了家。




 




他把她放在了床上,解下那条丝巾,拿在手上仔细端详,然后轻轻掀开内角,标记着品牌的商标就这么跃然眼前。他笑了笑,给妹妹掖好被角,关灯

,离开。




 




崭新的丝巾后来就挂在他的衣柜里,再也没有机会送出去。朱丽已经释然,再见面时把他当做普通朋友,挽着新男友笑的甜蜜大方。其实就算人事如故,他送这条丝巾,也不太合时宜。丽丽是典型的小女人,日常装着温柔甜美,系上这条丝巾只会显得突兀,像那么张扬的颜色,永远只适合苏明玉那样张扬的女人。




 




我当初干嘛非要买啊。他哑然失笑。




 




后来,明玉辞了职,不再穿干练的职业装,与之相配的丝巾自然也束之高阁。他常常去明玉家里看望爸,明玉穿着宽大的毛衣,素颜朝天,耐心的诱哄爸吃饭,苏大强睁着一双惊惶的眼,猛地打落明玉手里的碗筷,孩子气的把头扭过去。




 




他走上前去,握住她的肩膀:“我来吧。”




 




这么多年过去,明玉和石天冬也早已分开。大哥在国外,为了照顾爸,两个孤独的人不得不成为彼此的依靠。




 




到这时候他才惊觉,眼前这个一贯要强的小妹妹,还是一个女人。苏明成出身在重男轻女被极度溺爱的家庭里,其实是颇有些大男子主义的。好在这种大男子主义还包含着必须保护女人的思想。




 




苏明成对妈、对丽丽一贯是很好的。他以前那么对明玉,除了受到苏妈的影响,还是因为,他从来就没法把如此好强锋利的她和女人联系在一起。




 




而现在,他坐在她的对面,才发现她的肩膀如此单薄,单薄的一张手就能揽住。虽然这副瘦削的肩膀,在过去的这么多年来,背负了太多她不该背负的东西。




 




后来的很多年,他的目光仍然停留在苏明玉身上,他看着明玉辞职,创业,打拼,无数次的想上前去抚平她眉宇间的疲惫,却只能默默的递上一杯温水。




 




那么多年,丝巾仍然飘扬在他的衣柜里,艳丽如初。他自嘲的笑笑,时至今日,他终于敢于直面心中隐秘的欲望。他终于不得不承认。




 




她是夏娃,是维纳斯,是他与生俱来甘心沉沦的原罪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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